□蔡勋建
七星墩,一个迷离而又充满宿惑的名字,让我想起重庆的三星堆,冲着这个名字,我去过那里两次。
七星墩,是考古重大发现地,自从1978年被发现30余年后,2011年岳阳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开始对其西北部进行试发掘,发现了大型房基、灰坑、墓葬及大量石器、陶器等,初步证实了它是长江中游一处重要的史前遗址。
七星墩遗址位于当今湘北华容县东山镇东旭村,长江南岸的大荆湖畔。2018年纳入国家文物局重大项目“考古中国·长江中游文明进程研究”,这年起至2020年,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相关单位连续三年对其“开展主动性考古调查勘探和发掘”,迄今调查总面积约3000万平方米,钻探总面积约32万平方米,发掘总面积约1300平方米。这一组数字足见考古学者专家的工作辛苦与深入。
令人欣喜的是发现:考古工作者们拿起“洛阳铲”,在发掘区通过清理城垣、池塘、窑址、瓮棺葬、红烧土堆积、房址、灰沟、柱洞,出土了大量的土陶器、石器、木器、漆木器、玉器等史前文物。
2018年,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王良智博士领衔进驻对七星墩进行考古发掘,发现东旭村地表高高隆起的七个土墩竟是一座“外圆内方”、由里外两圈城垣、两圈壕沟组成的圆角长方形古城遗址。内圈有7个约3至5米高不等的土墩,座位分布形如北斗七星,七星墩遗址由此得名。
我对考古一无所知,如遇陌路。然七星墩出土的宽扁足盆形鼎、泥质红陶鬶、夹砂红陶缸、泥质灰陶罐让我感佩古人富有艺术细胞。那些诸如木器、植物种子、果核、荷叶、野栗子、橡子、莲子等有机质遗物让我惊诧,我感到地底下的“时光”是静止的,好像一下子被“定格”在某一个节点。最让我惊奇的是七星墩的城廓,它竟是一座内外双城。
据悉七星墩古城的内外双城很有可能同时修建于距今5000年左右,这个时期的这种遗迹发现较少。有考古发掘的资料表明:
七星墩遗址内城东西长约300米,南北宽约200米,面积6万多平方米。城垣宽10至40米不等。内壕宽25至60米不等。外圈城垣大抵呈圆形,南垣和东垣转角处、东垣中部各有一处缺口,可能是水门。外城的东部水门与内城东部水门连通,应是出入城池的主要通道。外壕仅探出南部东段,长约340米,宽30至40米不等。据已探明部分对其复原后计算,遗址外壕内(含)面积约25万平方米。之所以照录这些数据,是因为这种古城布局甚为奇特,既修筑壕沟以水护城,又引水入城,内外贯通。
远眺泱泱中国,我们不难从一些古代城池遗址以及从实地勘察发现,古人建筑城池,水一直都作为其重要的参考标配,一般来说,城池的建设都会尽量紧挨巨渎大河,傍水而居。谓予不信,可纵观我国古代,不论哪个朝代,大多数城池都系亲水之作,充分表现在辟地选址上,“临江”“傍水”几乎都作为工程旨要。顺便举隅一下与水结缘的古城池,你会觉得七星墩与之有着某种关联:
北魏之洛阳城有洛水贯通;安阳之殷墟,临河依水;南朝之建康城,朱雀门南部有一条淮水(唐以后称秦淮);战国时期的燕下都,城池在北易水和中易水之间坐镇;春秋战国时期的韩国、郑国的都城,整座城池东北部紧傍洧水、西部则靠黄河;唐之长安城其大明宫北有太液池;北宋之东京城,汴河、蔡河、金水河、五丈河四河入城更是威武;明清时期的北京城,还不惜从玉泉山引水通三海,与护城河相连接……
古老的七星墩给我上了一课,老师是新石器时代的劬劬先民,就从这“双城布局”来说,“引水”入城绝对是大智慧。你看通过引水工程将水引入护城河,形成完整的古代城市水利工程体系,我想那时的城市水利首在巩固城防。此外,护城河还能防洪,一旦凶猛的洪水涌来时紧闭城门,这时的护城河就能将洪水拒之门外。
春夏之交,日暖风和,长江兀自匆匆东流,我在七星墩盘桓,思绪走向远古。地理上,七星墩东北靠长江,南滨洞庭湖,身边就是大荆湖。水,对于当时的先民来说无疑是得天独厚,关键是他们把可能的“水害”变成了水利……而今七星墩被认定为中国著名的新石器时代遗址之一,这是向世界宣布这里是长江中游地区先民的发源地和发祥地。这里的可见“遗迹”无不令人感到我们的老祖宗何其大智若愚、大巧若拙。
叩访七星墩,我脑海里居然形成了一张“图谱”,聊谓古代城池建设与水系:“引水进城——分流——贯通全城——水出联外”。我脑海里同时泛起这里出土被称为“屈家岭文化木浆”的图片——两件木浆,长短各一,皆保存完好。我想象中的凫船或者竹筏木排在长棹短楫中“还原”我们的老祖宗和先民们出行、生活的繁忙情景,他们是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么?
时至今天,我们随处可见临水而立、与水结亲的大小城市,人们把水运用到极致,以致我们的生活无比雅致,那也是冥冥中有一种惠及子孙的遗传基因。我常想,水也是有灵性的生命体,只有好好地驾驭它利用它才会造福人类。回望七星墩,发掘点裸露,一块块土地原色连接着远古,而周围的稻田一派葱绿,把一切都受藏其间,同时凸显着沧桑和生机……
哦,七星墩,你既是水乡,远古的江南水乡,也是水城,五千年前的绝响。